第(1/3)页 东平府,衙内后堂书房。 烛火摇曳,映照着临时充作御座的堂案,也把赵构的面庞照的愈发阴暗。 而在下手位置,汪伯彦、黄潜善、耿南仲、杨惟中等人坐在椅子上,一个个低头看着手上已经传遍天下的太子令旨檄文。 每个人此刻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。 说实话,就连他们都觉得这份令旨檄文写的着实漂亮,让人心潮澎湃,振聋发聩。 可太子越好,康王就越不爽! 因为康王到了南边,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,只要到了应天就称帝! 可现在太子来了这么一出,还写的这么好,尤其是开头那个“嗣帝谌”,此刻在他们看来,是何等的刺眼。 半晌后,赵构强行压下心头的嫉恨和怒火,深吸一口气,声音带着颤抖与悲悯,开口道:“谌儿能脱险境,本王心中实欣慰!” 大王又开始表演了。 下方,汪伯彦等人也是开始配合演出,纷纷点头,或是叹息,或是感慨。 不知道的,还以为满堂忧国忧民的忠臣呢。 “可是,”紧跟着,赵构话锋一转,叹息道:“如此行为,却是不顾大局了……” 来了,来了! 康王要做出指示了! 汪伯彦几人心头一震,竖耳倾听,同时在心中开始打起了腹稿,准备等会接话。 “他这一纸檄文,是痛快了!” “可父皇与皇兄,又将置于何地?”赵构说话间,摇头痛声道:“金人虎狼之性,见此檄文,岂能不迁怒于二圣?” “万一父兄因侄儿之罪,有丝毫损伤,我这皇叔,岂不成了千古罪人?” “两河山东稍安,百姓渴望休养,再启战端,生灵何其涂炭!” “他这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,终究是个孩子啊……” 听到这话,汪伯彦等人也不由下意识看了眼赵构,那眼神就像是说: “百姓渴望休养?你认真的?” 不过很快,汪伯彦便与黄潜善交换了一个眼神,而后汪伯彦立刻起身,扑通跪倒,直接就是涕泪交加,声音悲切道: “大王,大王仁德,念及骨肉亲情,苍生福祉,此乃尧舜之心!” “然,太子此举,实乃大谬不然!” (注:大谬不然,成语。意为大错特错,与实际完全不符。) “此举,完全是将二圣推入火坑!” 耿南仲也赶忙附和:“大王,太子年少,久居深宫,不谙世事险恶。” “此番必是身边有奸佞小人,如那吴革、宗泽之流,挟持太子,欲行伊霍之事。” “以逞其私欲!” “太子恐已是身不由己!” 赵构闭上眼,面上挂起疲态,道:“卿等所言我岂不知,然终究是至亲骨肉,我若发文斥责,天下人将如何看我?” “岂非说我赵构不容血亲,有失仁厚?” “大王!”黄潜善见此,立刻以头抢地,疾呼:“此非一家之私事,乃关乎社稷存亡之国事!” “太子已被奸人操控,其言行非出本心,然其害已显!” “为保全二圣性命,为安定天下人心,为维护朝廷法统,臣斗胆死谏!” “请,大王即刻以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名,传檄四方,此檄文乃奸人挟持太子所为,所言皆伪,绝无效力!” “令天下兵马不得听调,并遣使斥责宗泽、吴革等人,令其速放还太子,方可平息祸乱,亦可示好金人!” “方可保全二圣安危于万一!” 到了这个时候,汪伯彦三人已经明白这位康王叫他们来干嘛了。 太子的令旨檄文一出,直接就是一副要当人主,聚拢天下之态。 就连他们都觉得这檄文极好,何况旁人? 这让自家这位已经秘密称帝的大王,感受到了威胁,这番话字里行间,全是说太子不孝,莽撞,又主动提及不能发问斥责。 这不就是告诉他们,让他们提出,以康王的名义,发斥责文书吗? 既然读懂了意思,自然要递台阶的。 不过此时,最开始附和赵构的汪伯彦,却是眉头紧锁,低头沉默不语。 赵构沉默良久,最终,颓然地挥了挥手,声音沙哑无力,道: “也罢,就依卿等所奏吧。” “都是为了江山社稷,为了父皇和皇兄的安危,孤也是迫不得已,就由耿卿代笔吧……” “然,檄文中对谌儿,务必言辞恳切,多言我等之无奈与牵挂,不可太过斥责他枉顾孝道,毕竟终究是受了小人蒙蔽……” 此刻,一副被形势所逼,忠臣死谏,最终不得不大义灭亲,实则内心痛苦不堪的仁厚叔父形象,被赵构演绎得淋漓尽致。 然而就在这时,汪伯彦却是突然开口,道:“大王,臣以为,此举恐怕不妥。” “嗯?”赵构目光锐利地扫向他。 就连耿南仲,黄潜善和杨惟中,此刻都向汪伯彦投去一个疑惑不解的眼神。 耿南仲更是暗自猜测,莫非汪伯彦嫉妒我来代大王执笔,想要截我机缘? 黄潜善跟杨惟中自然也想到了这一茬,不过代笔的是耿南仲,他们则是乐的看二人争。 汪伯彦却是没想这些,迎着赵构略显不满的目光,道:“臣方才细思,此刻若将此檄文明发天下,恐于大王声名有损。” 见赵构不说话,汪伯彦又缓缓道: “大王请想,太子檄文,字字泣血,句句铿锵,天下忠义之士闻之,正是热血沸腾之时。彼占尽大义名分。” “我军若此时公然驳斥,天下人看来,非是太子激进,而是大王您,畏敌如虎啊!” 听到这话,赵构目光陡然一凝。 忽然间,心中不由的悚然一惊,心跳不由微微加快,当即道:“汪卿可畅所欲言。” 耿南仲、黄潜善几人此刻也是眉头皱起,他们虽然坏,但都是政治老手,并不蠢。 汪伯彦这番话,回过神来品,确实有道理。 汪伯彦不理会身旁几人的想法,继续开口:“天下人会怎么想大王?” 第(1/3)页